顧貞觀(1637-1714),清代文學家,詞人。原名華文,字遠平、華峰,亦作華封,號梁汾,生于明崇禎十年丁丑,卒于清康熙五十三年甲午。江蘇無錫人。貞觀的曾祖顧憲成是晚明東林黨人的領袖,顧氏家族是無錫之邑的名門望族,有著極好的文化傳統,同時又具有高風亮節的門風。顧貞觀與陳維嵩、朱彝尊并稱明末清初“詞家三絕”,同時又與納蘭性德、曹貞吉共享“京華三絕”之譽。
顧貞觀的個人簡介
明崇禎十年(1637),顧貞觀出生于無錫。曾祖顧憲成,是晚明東林學派的領袖;祖父顧與渟,四川夔州知府;父親顧樞,才高博學,為東林學派另一領袖高攀龍的門生。母親王夫人也是生長于詩書之家。貞觀稟性聰穎,幼習經史,尤喜古詩詞。長兄景文、次兄廷文、姊貞立、弟衡之,都具才名。少年時代,貞觀即參加了由吳江名士吳兆騫兄弟主盟的“慎交社”。該社中他年紀最小,卻“飛觴賦詩,才氣橫溢”,與聲望甚隆的吳兆騫齊名并結為生死之交。順治十一年(1654)又與同鄉數人結“云門社”于家鄉無錫惠山,此社會聚了姜宸英、汪琬、湯斌等江南諸多名士。
大約在順治末年,貞觀辭親遠游,到達京師,康熙元年(1662)以“落葉滿天聲似雨,關卿何事不成眠”之句而受知于尚書龔鼎孳和大學士魏裔介。清康熙三年(1664),顧貞觀任秘書院中書舍人??滴跷迥?1666)中舉,改任國史院典籍,官至內閣中書。次年康熙南巡,他作為扈從隨侍左右。在國史院任典籍期間,曾修訂其曾祖顧憲成的年譜《顧端文公年譜》,又為其父編定文集《庸庵公日鈔》??滴跏?,因受同僚排擠,落職歸里,自稱“第一飄零詞客”。
康熙十五年(1676)經國子監祭酒徐元文推薦,入內閣大學士明珠府中住塾師,與權相明珠之子納蘭性德相識,成為交契篤深的摯友?!肚灏揞愨n》作者徐珂說:“容若風雅好友,座客常滿,與無錫顧梁汾舍人貞觀尤契,旬日不見則不歡。梁汾詣容若,恒登樓去梯,不令去,不談則日夕。”二人曾合力營救以“丁酉科場案”而蒙冤被遺戍寧古塔的好友吳兆騫,轟動大江南北。
康熙二十年(1681),顧貞觀回無錫為母丁憂期間,曾幫助修訂《廬州郡志》。又按惠山聽松庵竹茶爐舊制,仿造了一只竹茶爐,不少名士題詞賦詩以記其事,后由納蘭性德匯成《竹爐新詠》。
康熙二十三年(1684)、二十四年(1685),兆騫、性德先后病故,令貞觀悲痛不已,在性德逝世的第二年即回歸故里,在家鄉無錫的惠山腳下、祖祠之旁修建了三楹書屋,名之為“積書巖”。從此避世隱逸,心無旁騖,日夜擁讀,一改風流倜儻、熱衷交游的生活。
康熙五十三年(1714),貞觀卒于故里。臨終前將平生之詩選出四十首,授門人杜詔謀刻問梓。自稱此作皆“味在酸咸外者”。故其著述雖豐而存詩不多。
顧貞觀的文學成就
貞觀、性德作詞主張“舒寫性靈”,其詞極情之至、質樸自然、雄于學養而又能創新出變,秦賡彤在《彈指詞·序》中說:“先司寇題語有云:本朝詞家,以彈指為最。竊展卷誦之,驚為自古詞家所未有,蓋唐宋以來詞格,凡幾變矣,先生之詞,窮其變而會通,而極其至。神明變化,開前人未開之境,洵乎為一代之詞宗,而嘆先司寇公評騭之當也。”陳廷焯《白雨齋詞話》曾論顧貞觀曰:“顧華峰詞全以情勝,是高人一著處”。顧貞觀詞,以〔金縷曲〕《寄吳漢槎寧古塔,以詞代書,丙辰冬寓京師千佛寺冰雪中作》兩首最佳,以詞代書信,純用白描,纏綿懇切,感人極深。納蘭性德讀后嘆為:“河梁生別之詩,山陽死友之傳,得此而三。”(詞后自注陳廷焯評他的〔賀新郎〕兩闋說:“只如家常說話,而痛快淋漓,宛轉反復,兩人心跡,一一如見”(《白雨齋詞話》)。
其余作品,亦幽艷圓朗,以情韻勝。如〔眼兒媚〕《手卷湘簾雨初收》、〔金縷曲〕《秋暮登雨花臺》、〔百字令〕《荊溪雨泊》,用史梅溪韻留別陳其年、史蝶庵諸同學、〔石州慢〕《御河為漕艘所阻》等首皆是杜詔為他的詞作序,把他和陳維崧、朱彝尊等相提并論,可見其受人推重。
著有《纑塘集》、《彈指詞》,編有《唐五代詞刪》、《宋詞刪》,又有與納蘭性德合編《今(一作近)詞初集》。其中《彈指詞》聲傳海外,與陳維崧、朱彝尊稱詞家三絕。曾續成其曾祖父所編著的《顧端文年譜》(端文是顧憲成的謚號),文字簡賅。
顧貞觀的詞作賞析
菩薩蠻
山城夜半催金柝,酒醒孤館燈花落。窗白一聲雞,枕函聞馬嘶。
門前烏桕樹,霜月迷行處。遙憶獨眠人,早寒驚夢頻。
【評解】
此詞描寫作者深夜羈旅孤館,遙憶地下亡人的寂寞、凄涼況味。上片寫羈旅山城,思念親人,輾轉不寐的情景。夜半金柝,孤館燈花,窗外漸白,雞鳴馬嘶,寫盡徹夜無眠況味。下片寫孤館凄涼,愁夢頻驚,月色朦朧,樹影慘淡,使人愈覺傷凄。這首小令,神韻甚佳,頗有情致。
金縷曲
寄吳漢槎寧古塔,以詞代書。丙辰冬,寓京師千佛寺,冰雪中作。
季子平安否?便歸來、平生萬事,那堪回首!行路悠悠誰慰藉,母老家貧子幼。記不起、從前杯酒。魑魅搏人應見慣,總輸他、覆雨翻云手。冰與雪,周旋久。
淚痕莫滴牛衣透。數天涯、依然骨肉,幾家能彀?比似紅顏多命薄,更不如今還有。只絕塞、苦寒難受。廿載包胥承一諾,盼烏頭、馬角終相救。置此札,君懷袖。
我亦飄零久,十年來,深恩負盡,死生師友。宿昔齊名非忝竊,試看杜陵消瘦。曾不減,夜郎僝僽。薄命長辭知己別,問人生,到此凄涼否?千萬恨,為君剖。
兄生辛未我丁丑,共些時,冰霜摧折,早衰蒲柳。詞賦從今須少作,留取心魂相守。但愿得,河清人壽。歸日急翻行戍稿,把空名料理傳身后。言不盡,觀頓首。
【評解】
這首詞表達了作者對朋友遠謫的深切關懷、同情和慰藉。上片寫對友人的問候、同情。“季子平安否”,不是一般寒暄,而是對謫戍遠方至友的深切關懷。“冰與雪”,暗喻自己與吳兆騫,都是在清朝嚴酷的統治下輾轉反側。下片勸慰好友并寫自己全力相救的赤誠之心。“置此札,君懷袖”,勸友人以此信為安慰,放寬心,解憂愁。全詞表現了朋友之間的真摯情感。在那黑暗的社會里,這種友誼,更覺難能可貴。在藝術手法上,通篇如話家常,宛轉反復,心跡如見。一字一句,真摯感人。